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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清明一过,就掐指计算着即将到来的4月16日。这一天,是我父亲逝去的日子,今年,父亲已经离开我21年啦。
21年前,我的刚过花甲之年的父亲,就患上了小脑萎缩病症。虽广泛求医问药,频繁的在各地住院治疗,但父亲的病情,还是在一个短时的稳定结束后,再来一次加深的循环中,一步一步的病入膏肓。
父亲最后的一段时间,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在频繁的专家会诊中、在每天都会输入一堆各种各样的药物液体的情况下度过的。当时父亲最大的开心,就是让我每天早晚两次抱入病房洗漱室的浴缸里,泡一会儿热水澡。在眼见着父亲一天天的消瘦,感觉着父亲的身体肌肉逐渐消融后,他的皮肤的浅薄柔软和关节部位骨骼的不断凸起。当时,每天到了晚上,我过去的同学、战友、还有同事与朋友,都会三三两两的来病房坐一会儿陪伴一下我的父亲,逗他笑一笑开心。我的好朋友、所住医院的技术副院长、脑科专家王桂林,只要是不值夜班,他晚上都会或提着几瓶啤酒、或拿着一瓶红酒或一瓶白酒,拿一些卤菜来病房,与我浅饮聊天儿,以缓解我的伤感情绪。他每次来,也会让我父亲吃几口肉、喝一两口啤酒红酒白酒。当我看着喝了几口啤酒或者红酒白酒之后,父亲泛红的脸色,也能感觉到他这一刻是快乐的。桂林告诉我,除了必须做的生化检验,他已经吩咐停掉了所有的机检项目。他说,老爹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时候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体内的菌群失调和多脏器功能衰退,我们要让老爹尽可能快乐一些的走吧。
4月10日,父亲开始出现菌群失调,接着肺底开始发炎并逐步向全肺蔓延,体温也开始不定时的升高。因为频繁输液,父亲的血管也开始出现肿大僵硬的应激反应。
4月13日,父亲开始出现了昏迷。医生护士频繁穿梭于病房,不停的输氧、吸痰、接驳各种检查仪器。看着从父亲的被子里面伸出的各种管线、看着各种仪器显示器上的各种颜色的波纹与数字显示、听着各种仪器发出的各种声响、看着父亲沉睡时大幅度起伏的胸部,我会不断的泪目。
4月15日一早,父亲突然出现了让我惊讶的清醒。闻讯赶来的桂林给我说,这就是民间所说的“回光返照”。因为老爹现在的身体,已经应激性的自动的把所有的力量都拿出来与病痛做最后一搏了,他的这股力量用完了之后,就要走了。趁着这个时机,把该说话的都说说吧。我坐在病床前握住父亲不停震颤着的双手,和父亲做了最后一次交谈。父亲说,你们都成家立业养育了子女,我的使命看样子要完成了。我说,你走后火化了之后,我不想安葬你,我想让你继续待在家里,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你,这样可以吗?父亲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你看着办吧。父亲又问,你大弟和小弟今天会回来看我吗?我谎称他们都买了最快回来的机票,今天傍晚就到了。这时候,我爱人带着我母亲、还有女儿也急急忙忙的来到了病房。父亲看着依偎在他身边的孙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当天晚上,父亲的体温开始陡然升高,一度达到了40多度,然后开始下降。陪着我的桂林说,老爹开始进入深度昏迷了,他很快就要走了。接着,父亲体温又开始上升、然后又快速下降。他呼吸时的响声开始减弱、大幅度起伏的胸部开始趋向平缓,最后,示波器上的心跳曲线变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直线,父亲走了。当父亲的眼帘合上的时候,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这一滴眼泪,让我永世难忘!这是父亲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还是对最后的时刻未在眼前的两个儿子的思念?还是别的什么?我想,可能都有吧!
父亲去世后,远在澳大利亚的两个弟弟都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不能回来。好吧,既然这样,不等了!作为长子,我在一众不同时期的同学、战友、同事、朋友的鼎力协助下,开始了父亲丧事的办理。当天,同学战友同事朋友明确分工、各显其能。他们拉来了脚手架材料和苫布,在父母家的院子里搭起了巨大的棚子,在里面摆上了桌椅板凳,还支上了炉灶,开启了流水席。晚上,在细雨中,他们在父亲的冰馆周围的棚子里,一边打麻将、一边为我父亲守灵。
当时,在我家所在城市的火葬场的设备出现了故障的情况下,父亲去世后第三天,我和爱人以及十几位同学战友同事朋友,把父亲的冰棺放进了一辆拆掉了座椅的面包车里、接上汽车电源以维持冰馆压缩机制冷后,开着七辆汽车,赶赴450公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去火化我的父亲。当天傍晚赶到后,在已经安排停当的当地领导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的陪同下,父亲的冰棺放进了殡仪馆。第二天一早,我们在殡仪馆举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后,父亲的遗体被推进了火化间。那一刻,我飞一般的跑到室外,看着火葬场高耸的烟囱口儿,冒出了一股烟雾。我知道,父亲的肉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了。
一个小时过后,当地的民政局的负责人,捧出父亲的骨灰盒,放在了一张桌子上。陪着一起出来的司炉班的班长说,老人家今天是第一个火化的,我把老人家从脚底到头顶的骨骸,一层一层的都捡了一些摆放好了。当我看着骨骸碎粒最上面的一片头盖骨、摸着还是温热的骨骸碎片时,我立刻泪如雨下。
父亲的骨灰盒,在母亲家里摆放了两年。2003年。当母亲带着我的女儿走了澳大利亚之后,我就把父亲的骨灰盒接进了我的家里。我把父亲安放在了书房,我想让生前酷爱看书的父亲,继续在书的世界里徜徉。我续订了父亲生前最爱看的《三联生活周刊》和《读者文摘》杂志,每一期到了之后,我都会摆放在父亲的骨灰盒边上。我爱人每天做好饭后,都会盛一些放在父亲的骨灰盒前面。每天下班回来,不管多晚,我都会先去书房看看父亲。晚上睡觉前,也会再去书房里坐一会儿。
父亲去世后不久,我就开始了异地交流任职。当时,我曾经的战友、转业后在省殡仪馆任书记的张保进给我说,你去外地任职了,老父亲的骨灰放在家里,弟妹会不方便的。把老父亲放在我这里吧,我来陪着他。我一想,也是,女儿去了澳大利亚,我不在家时,只有我爱人一人在家,会不会害怕呀?我回来给爱人说,把父亲放在保进那儿吧,这样我比较放心。当时我爱人没有多说什么,这样,我就把父亲的骨灰盒放在了殡仪馆里。
每次回来开会或者休假,我都会先去殡仪馆看望父亲。有一天,我爱人看我晚上还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楞,就问我,想爸爸了吧?你为什么突然间把爸爸放进了殡仪馆了呢?我说主要是担心你一人在家害怕。我爱人说,我自从进了你们家的门,爸爸就把我当成了亲闺女,大家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怎么会害怕善良的爸爸呢?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赶紧把爸爸接回来。你不在家,有爸爸陪着我,也很好呢。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把父亲接回来了。从此,我即便是从甲地交流任职到乙地,又从乙地到了丙地,离家越来越远、工作责任越来越大,我有时候也感到很累,可我的内心却是安静的,因为父亲在我的家里。
2013年,老母亲在澳大利亚都安顿顺当之后,回来把我父亲接到了她的身边。父亲的骨灰到了澳大利亚不长时间,我的大弟弟就操作把父亲安葬在了一家公墓里。
作为兄长,直到现在,我对两个弟弟在父亲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时,以“忙”为由,没有回来见父亲一面,都不能释怀。我想,等他们到了一定的年纪,会不会为此后悔?会不会心里感到难受和不安?我想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吧!
我的爱人,在我父亲生前,给予了我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孝顺。我父亲生病期间,她经常在休息的时候,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我父亲上街遛弯儿。每天下午下班接上女儿,她都要带着女儿先去我的父母家,让女儿围着爷爷玩耍一会儿。她会给我父亲讲一些学来的笑话,逗我父亲开怀大笑一下。吃饭时,即便是我父亲因为神经调节功能失调,有时候会突然出现把还在自己嘴里未吞咽的食物喷在整个饭桌上的事情,我爱人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嫌弃,她会笑着把饭桌收拾干净之后,继续吃饭。我女儿在她妈妈的引导下,上小学前,就会一手拿毛巾、一手拿着小勺给爷爷喂饭。她站在爷爷跟前,喂一勺饭后,另一只手会迅速拿毛巾给爷爷擦嘴角溢出的饭渣饭液。
在父亲去世后,我爱人十年如一日,天天在父亲骨灰盒前换上新做的饭菜。买了零食,也必定会在自己吃以前,先放一些在父亲的骨灰盒前。在照顾和孝顺我的父亲的事情上,我爱人是有恩于我、有恩于我们这个家族的!
2002年,我所工作的系统,在开展的评选最佳贤内助的活动中,把我爱人推荐为最孝顺儿媳妇,专门写了材料上报了部委。
作为长子,我做了在父亲跟前的唯一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情。在父亲患病的过程中,我的事业也进入了上升期。2000年,上级领导已经准备让我进一步异地交流提拔任职了。谈话时,我说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厚爱,但我现在没办法离开家去异地任职工作,因为我要照顾病中的父亲。
父亲生前的最后几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参加一场或者几场或公务、或私人性质的社交活动。但每天晚上到了一定的时间,就是再重要的活动,我都会离场赶去父母家,在母亲心脏不好、肩周炎严重扶不动我父亲的情况下,给父亲冲澡后扶他上床休息。每天早上起来,我也要先去父母家,把父亲从床上扶起来到卫生间,帮助父亲完成洗漱后,再把父亲扶到轮椅上,以方便保姆大嫂过来照顾父亲。后期,因为父亲失去平衡感而不敢迈步行走,所以就要把父亲抱下抱上了。
父亲在患病后期直到生命终结前,我没有让父亲生过一丁点儿的瘫痪病人常有的褥疮之类的并发皮肤疾病。我让病中的父亲,犹如他在患病之前一样,保持着干净和体面。
父亲所患的疾病,对他来说是极其残酷的。残酷之处,就是在他的整个的患病的过程中,除了父亲的小脑因为逐渐萎缩导致身体失去了平衡状态之外。他的大脑和思维都是处在一个正常的运转状态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的走向瘫痪和最后病入膏肓。一想到父亲生前承受的这样的一个残酷的过程,我的心里就犹如刀割斧劈一般的难受!
现在,我时常想,如果我到了该有的那一天,乞求上天到时候能给我一个心梗的机会,让我能在转瞬之间,带着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美好记忆,陡然离去!
2022年4月16日于墨尔本
关于爸爸走了的心情说说(爸爸住院了此时此刻的心情说说)
【本文标题和网址】关于爸爸走了说说(爸爸走了的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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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更新时间(UpDate):
2023年03月16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