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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是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我读初中高中和毕业在农村的那些年，正是十几岁求知欲旺盛的时期。在那个年代，很多文学作品都被打成“四旧”“毒草”，成为禁书，在农村学校和村庄里，很难找到除了课本以外的其他书来看，偶尔借到一本小说看，得到一本好看的小说，立即通宵达旦阅读，如同一场精神上的饕餮盛宴。至今回想起来，才知道什么是甘之如饴，如饥似渴。
1、煤油灯下的夜读。网络图片
我1970年读新办的渡头公社初中，根本就没有图书馆和阅览室。上初一时，班上一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本像砖头厚的刘流著的小说《烈火金刚》，课余时他看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一个个凑近脑袋一起看了几页。其战争场面的描写和章回体写法的环环相扣的情节立即吸引了我。我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才向他借到，规定只给我看一个晚上，因为人家借给他的时间有限，还有其他同学也要轮流看。
2、煤油灯的光亮如豆如桔。网络图片
借到了小说就盼望着早点放学回去。一回到家，我不像平时那样回去割青草喂牛，只抱一捆稻草给牛吃，就埋头看书，晚饭时也是匆忙吃完就捧着小说。天黑了，就点着煤油灯看小说。一灯如豆，光亮如桔；一书如食，温暖冬夜。由于凑得太近，头发被煤油灯罩窜上的火苗烧焦了一撮，散发出焦味。到睡觉时，我怕影响和我睡一张床的弟弟，就等他睡着后，又悄悄爬起来看。被小说里的八路军排长史更新、丁尚武与日寇猪头小队长的战斗情节深深地吸引，恨不得自己也化成书中的八路军战士与日寇战斗。其间睡在里间的母亲偶尔醒来看到我这还点着煤油灯，说：“连，鸡都叫了，快睡觉吧！”我嘴上答应着，但是欲罢不能，一直看到天亮，把这本小说看完了。洗把脸，炒了剩饭吃后就去上学，到学校后很守信用地把书还给了同学。
3、刘流的《烈火金刚》是我通宵看完的第一部小说，曲波的《林海雪原》让我知道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出处。
有一次，好说歹说，终于向同学借到曲波著的《林海雪原》，规定只能看两天。这才知道样板戏里《智取威虎山》的故事是这本小说里来的。还有向同学借肖玉著的《当乌云密布的时候》，同学要我写下保证第二天还才借给我。
4、吴强的《红日》和肖玉的《当乌云密布的时候》
而到1972年读两江中学的高中，有了阅览室和图书室。说是阅览室，就是在教师办公室外面的过道上摆着一张乒乓球桌，把《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等钉在桌面上，一旁的报夹有《人民日报》、《广西日报》等几种报纸。每天去食堂吃饭路过，都要顺便去翻一翻。而图书室则是一间夹在我们学生宿舍之中的二十几平方面的房间，摆放的书很有限，文学作品更是没什么。在那个“八亿人民八部样板戏一个作家”的年代，除了鲁迅的杂文和《朝花夕拾》《野草》等文学作品，就是浩然的砖头厚的三部《艳阳天》和两部《金光大道》。在那个年代创作出的还算引人入胜的小说，比如李心田著的《闪闪的红星》、李云德著的《沸腾的群山》、金近迈著的《欧阳海之歌》、黄天明著的《边疆晓歌》等。不久，《闪闪的红星》还拍成了电影。就是这些书，我们同学们也是好不容易排队才借阅得到。
5、鲁迅的《朝花夕拾》和《野草》。
除了长篇小说，连环画也是同学们暗地传阅的宝贝。我是从徐燕孙绘的连环画《三打祝家庄》才知道有个《水浒传》的。后来也才进而知道除了现代的小说，还有《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三侠五义》《说唐全传》等等古代小说。
6、浩然著的《艳阳天》第一部、第二部和《金光大道》第一部第二部，是高大全形象代表。
看了一些小说，也学着用一些认为是生动的语言写作文。谁知高中第一学期测验成绩重新分班后，教语文的杨敬元老师在我交上去的第一篇作文里没有打分数，只写了个“面谈”。等了两个星期，又一次要写作文了，也没见杨老师找我，我就鼓起勇气去教师办公室找他。杨老师婉转地询问我，作文是不是抄来的。我说是自己写的，他不置可否。后面几次作文后，他就经常对我的作文或给他认为的高分，或在班上表扬一番。
7、李心田的《闪闪的红星》和李云德的《沸腾的群山》（第一部）
高中毕业后回到村里，开始安装有了电灯。但在劳动之余，能够借到小说看得机会很少。堂兄李昌吉是村里老三届的初中毕业生，从他那借到一本《60部小说毒在哪里》的黑皮封面的批判性小册子，油印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文艺战鼓》编辑部编的《文艺批判材料》，封面画着一些歪曲了的文人漫画头像。在封二上是两条“最高指示”：“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是一大发明……”“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所利用的。”我对此书却如获至宝，从这本小册子里知道了有这么多现当代小说名字和作者以及其基本故事情节。
8、欧阳山著的《三家巷》和冯德英著的《苦菜花》
有一次我的同村同学徐润苟问他们生产队的知青借到了梁斌著的《红旗谱》、陈立德著的《前驱》给我看，我用几天时间看完，深深崇拜里面描写的共产党人的形象。看了周立波的《山乡巨变》，从小说中的人物联想到自己村庄的人物。后来又从别人那借到了欧阳山的《三家巷》、冯德英著的《苦菜花》、李英儒著的《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小说。
9、金近迈的《欧阳海之歌》和黄天明的《边疆晓歌》
为了手上有书与别人交换，我在家里杀了年猪卖得钱后，也问父母要了几元钱，先后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等几部小说，和连环画高尔基的《在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等，和别人交换着看。后来当工人时在县业余创作会上认识一些文友，就经常问他们借书，在繁重的装卸货物工作之余看，其中向中学老师莫文超借到了茅盾的《子夜》。
10、徐燕孙绘的连环画《三打祝家庄》。
“看看又是残冬过，满眼韶华一片春。”一直到1977年10月打倒“四人帮”后，才陆续解封了不少以前禁锢的文学作品，以前被批判的“毒草”成了“重放的鲜花”，新创作的作品也纷至涌来。恢复高考后，我1978年3月上了桂林师范中文专业大专班，才知道中外文学史上有这么多灿若星河的作品。
11、梁斌著《红旗谱》和陈立德著的《前驱》
很多中外名著我是闻所未闻，更不用说看过了。而同班同年级同专业的同学，有的是“老三届”，有的是家庭条件好家有不少藏书的，有的原来就是当中小学老师的，说起这些中外文学作品是头头是道。我却像一个贫血儿在同学们中间，显得是如此苍白和羸弱，真如《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到什么都新鲜。
12、周立波著《山乡巨变》和《暴风骤雨》。
于是，我在学习之余，结合学习的课程，“恶补”读中外文学名著。这才接触到罗广斌、杨益言著的《红岩》、杨沫著的《青春之歌》、柳青著的《创业史》及中国四大古典名著等等。而外国文学我更是知之甚少，往学校图书馆里借热门小说，往往很难借到，我就在课后找到教外国文学的俞冶平老师借。俞老师每周带几本外国文学的小说给我，我一两周内看完这几本，等俞老师下次来上课时，还给她换另外的几本。这样，我涉猎了不少上课中要讲的外国文学的小说，比如《悲惨世界》、《母亲》、《安娜·卡列尼娜》、《基督山伯爵》等等。
13、罗广斌、杨益言著的《红岩》和杨沫著的《青春之歌》
系统的中文专业学习，“恶补”读了不少中外名著，在我三年大专学习毕业后，代价是成了近视眼。
后来走上工作岗位，当了师范老师和地报省报记者编辑，尽管也脱产和不脱产又去了三所大学学习，也有了工资买书，图书馆、资料室借阅也很方便，但都是为了考试和工作而“急用先学”一些相关的专业书和应用书。能够像以前那样静下心来读古今中外名著的机会和心情却很少了。尤其是到了手机和互联网普及的时代，获取知识的渠道更多，但大多是碎片化的阅读，或者看改编成的影视剧，缺少了那种静下心来读一些名著的心气和感觉。
14、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老舍的《四世同堂》和柳青的《创业史》
回味那个借到一本书立即挑灯夜读的时光，回味那种阅读的兴奋和乐趣。一灯如豆，光亮如桔；一书如食，温暖冬夜。
边车，2021年8月14日写于上海南翔
15、奥斯特洛15、夫斯基所著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和高尔基的《在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